低矮的天花板和全产业链梦：综艺热潮中的“剪刀手”创业

随着大型户外综艺的井喷式发展和电视台制播分离的出现，电视行业的细分化作业成为一大发展趋势，后期也从以前的纯技术岗位摇身一变成为继编剧、导演之后的第三大创作环节。

采访 | 陈丽媛、崔隽、罗立璇

作者 | 陈丽媛

“其实我们还挺幸运的，正好赶上了行业的风口。”千秋岁联合创始人高翔说，2013年，湖南卫视《爸爸去哪儿》带来的综艺热潮给电视台的后期人员带来了创业机会。

高翔这一年离开湖南卫视创办公司。之后的三年，中国电视荧屏上的综艺节目快速增长，到2015年已经有约200档。

随着综艺节目收视率增长的，还有新生后期公司的收入数字。户外真人秀是这一轮的增长热点，这种节目动辄几十台机位跟拍，带来了巨大的素材体量，后期制作的重要性突显出来，很大程度上，后期团队承担了一部分节目创作工作。

《向往的生活》

三年中，越来越多剪辑师独立创业，后期剪辑成为影视产业链中一个小小的行业。这个行业仿佛产业链上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尽管整体规模不大，却有其重要性。

但这个行业也很快看到了天花板。后期环节也像螺丝钉一样，很难在产业链中移动：横向扩张，行业本身规模有限，且会带来设备和人力成本增加压力；进入前期的纵向拓展门槛颇高，无论靠内部学习还是买进成熟团队，都有不小的挑战。

熟人生意

《前往世界的尽头》

“国内其实最开始没有什么专门的后期公司。”高翔创业前，是湖南卫视的后期剪辑师。当时，在电视台的新闻栏目和棚内节目的后期制作部，后期剪辑师这个技术工种，是收入固定的铁饭碗，工作简单流程化。

创业之初，千秋岁也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三年前，市场上的钱还没有现在么疯狂，千秋岁早期主要靠自身收入滚动发展。公司最初只有一台电脑，三位创始人昼夜不停的用来剪片子，无论多小的活儿都接，赚点钱就用来买设备，一台电脑一台电脑的增加。

这种状况持续到与北京卫视合作《最美和声》，“当时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位导演正在做〈最美和声〉，就邀请了我们，这档节目开始改变公司的窘迫状况。”谈及选择千秋岁的原因，孙闻说，“除了我们和导演比较熟，之前有好的合作基础外，当时北京除了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公司。”

有着16年后期经验的孙闻带着初具雏形的团队，顺利完成了《最美和声》项目，之后几乎承包了中央电视台和北京卫视所有大体量的综艺节目。

和千秋岁情况类似，另外几家后期公司也和卫视之间，形成了比较固定的合作关系：幻维和东方卫视、星驰和浙江卫视、BKW和湖南卫视。

对于卫视来说，选择后期服务考虑的主要是业务口碑和地域。以千秋岁和幻维为例，从创业初期就扎根北京的千秋岁在“接活儿”时很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尽量不去外地剪片子，“家就在北京，去外地剪片子一走就是几个月”。上海SMG旗下的幻维，更是曾一度被视为东方卫视专门地剪辑机构。

“无论哪个圈子人脉都很重要，电视圈尤其如此。”孙闻说。

后期制作成为一种熟人生意。高翔认为，“现在一线综艺的制作费动辄上亿，这样大的体量制作当然要找易于联系和信任度高的制作公司，而这种公司往往以当地的居多。”

在兄弟连的创始人杨学兵看来，这让行业的红利期极其短暂，最早进入后期行业的几家公司很快占据并瓜分了市场，“我们其实进来的就有点晚了，但是还好赶上了。”

“那时候就这几家公司，各大卫视都来找，资源都被瓜分的差不多了。”杨学兵说。

对于几家头部公司来说，行业结构已经基本稳定。与业内竞争相比，更大的威胁可能来自于合作伙伴，由于后期对于综艺节目整体品质越来越重要，各大卫视以及有实力制作公司也在考虑成立自己的后期部门。

太低的天花板

《跨界喜剧王2》

尽管位置重要，但是后期制作的话语权并没有相应的提升。由于创作话语权的增大，后期制作团队也渐渐有了一定议价能力。业内人士透露，2年前每期30万~50万元的后期承制费用，如今已上涨了一倍。

季播综艺已迎来“亿元成本时代”，对专业后期要求高，升级的技术设备和人力成本，都拉高了后期制作费用。但后期环节在整个节目预算中的配比并没有增长。根据《2015年腾讯娱乐白皮书》的统计，短短几年，明星片酬占真人秀制作成本的比例已从40%飙升到75%，因此“后期制作预算所占的比例搞不好还是下降的。”

对比国外同行，孙闻认为综艺制作的费用分配非常不合理，他举例说，在欧美或者韩国，综艺的生产已经到了非常工业化和标准化的阶段。韩国综艺制作人认为前期占50分，中间拍摄占5分，后期制作占45分。“在国内，后期的受重视程度远不及此，并且国内的季播综艺后期制作费用只占总体费用的2％~3％，这在综艺制作里是不合理的。”他说。

但市场仍在增长。从去年开始，二、三线卫视的业务量成为行业的主要增长点。千秋岁除了一线卫视平台外，目前与陕西卫视，四川卫视、江西卫视、凤凰卫视、河北卫视 、湖北卫视、广西卫视等数十家二线和三线卫视展开合作。

网络综艺也是必争之地。星驰创始人朱化凯谈及综艺未来发展走向时十分强调综艺网络化的发展，不仅内容趋于网络化，观众观看习惯也趋于网络化。

综艺网络化使得特效和花字在后期剪辑时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千秋岁目前负责花字的90后员工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刷AB站。鬼畜视频和接近年轻观众的语言方式是很多网络综艺剪辑师主要的灵感来源。

在兄弟连的业务比重中，网综占了很大的分量。杨学兵说，网综天然适合年轻人。用镜头的丰富程度举例，70分钟的网综要剪出2000个镜头，但是电视综艺的话也就1000多个镜头。“年轻人就是喜欢快节奏，比较跳跃比较潮的东西。”

扩张难题

星驰 杨颖合影

此外，前面所说的四家后期公司，都开始向前期市场探寻，设计出在稳固后期业务的同时拿到更多的前期资源和广告收益，再打通产业链后，最终成为独立制作公司这条前进路线。

从理论上看，这条路线有其合理性。后期团队对于市场十分熟悉，而且对综艺题材以及未来收视发展趋势评估也会更具专业性。毕竟，在综艺制作链条中，这是最接近观众的一群人。

但后期公司的创始人对于节目运营尚不熟悉。后期公司的经营者大多是剪辑师出身，无论是经营公司还是投资前期，都带需要时间适应。如星驰创始人朱化凯，在公司成立初期，团队规模尚小时，还能依靠在后期领域长期的经验来对公司的业务经营和发展给出自己的判断，但是随着公司快速发展和规模扩大，负责经营的他专门去长江商学院学习了专业的商业运营和企业管理课程。

通过学习，他开始在公司内实践并不算新理论的项目管理，具体做法是在公司内成立了四个项目为基础的工作室，工作室运行相对独立，公司对其进行一定的资金、人员支持，使各个工作室的运行能够按照项目特色进行分工，以达到专业化、精细化的目标。

不过，在进入前期后，他发现自己的短板仍然没能补齐。国内综艺的收入来源主要是广告。“自己承制了项目之后才知道项目广告招商有多难。”星驰今年自主筹划制作的一档萌宠真人秀的招商过程，让朱化凯十分苦恼，“今年经济不景气，广告招商难，明年会更难。”

现在并不是进入前期投资的最好时机。在大千影业总监赵林林看来，经过三年的发展，综艺市场其实已经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现在二八定律就越来越清晰了，80％的资源都集中在20％的头部节目中，市场越下行，广告商们越清醒。”

的确，在今年年底各大卫视和视频网站招商会上，已经公布的明年上档综艺中，《某某第二季》《某某第三季》占领了很高的比例。相对这些已经有了固定粉丝的节目，投资一档原创节目的风险要大的多。

专业化短板

如果只从纯技术角度看，这个行业实际上门槛不高。

在后期行业尚未“成型”之前，后期剪辑人员存在方式还是散兵游勇般的手艺人。高翔回忆起那时候经常是，“人脉广的找到一个“好活儿”，就拉着自己要好的兄弟们一起干，多大的活儿也接，多小的活儿也接。”

那时的后期剪辑技术含量不高，易学易用的智能化剪辑软件加上一段时间实践完全能够掌握，高翔形容早期剪辑师其实更像一个“操机员”。

因此，即使在头部内容已经基本被瓜分的今天，仍然不断有新人涌入。

在《单身战争》的拍摄现场，《三声》记者见到了特地从浙江到北京成立分部的大千后期团队。

2014年，大千影业由蓝天下传媒出资成立，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十二道锋味》第二季。

来到北京剪辑的《单身战争》，赵林林表示并不看重收益，就是想打一场成名仗，计划于明年一月在乐视网播出的《单身战争》“生存式恋爱交友真人秀”的节目形式颇为创新，让赵林林充满期待。

“总公司（蓝天下）对我们没有业务盈利的硬性需求，只要不亏钱，接些能显示能力但盈利没那么高的项目也可以。”大千后期总监赵林林说。

“每年真人秀、综艺有几百档，并不会哪家后期公司失去哪个节目就有多大损失，市场容量够大了，后来者很难和头部公司竞争，所以几家头部公司相处还算融洽。”赵林林认为。

竞争加剧、行业发展，市场对于剪辑师水平的要求也在不断提升。在孙闻看来，有创造力的剪辑师是即便用两倍的薪水也换不来的宝贵资源，“即使有创作欲和创作力地人会很难管理，我仍然想要这样的员工。”

创业能力是后期公司判断剪辑师水平最重要的标准。在目前的综艺制作流程下，后期公司目前承担了许多创作工作，也就是业内所说的“创作后移”，“现在很多季播节目，前期导演拍摄完成之后就要去准备接下来的拍摄，没有什么时间去跟后期。”孙闻说。

但很难在市场上找到合格的剪辑师。无论是受学院教育的专业学生还是从原始后期部门脱离出来的剪辑老手，在面对变化速度极快的综艺进化行程中，都要经历长期的实战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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